午后，一份“呈请对宋俊华人身住宅调查的请示报告”放在李支队长办公桌上，他不加思索在批示一栏签上：同意。

行动开始了，韩威探长把“六四”式手枪别在身上，探员们摩拳擦掌，罗法医也准备了一些特别的“工具”。晚上九时，警车悄然停在南门小区一个不显眼的暗处，探员们一个个生龙活虎，精神抖擞跳下了车，迅速登上五楼。

韩威探长敲打铁门，里面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。不一会，里面的木门打开，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，闪光一双了油似的大眼睛，狐疑地看着过道里挤满的人，怯声怯气问道：“你们有什么事吗？

“我们是公安局的，找你一点事情，请你把铁门打开。”韩威探长边说边出示工作证，同时右手下意识地握住身后的手枪。

门开了，韩威探长冲进屋，开门见山问：“你叫宋俊华吗？”

“是的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？”宋俊华满脸疑问。

“关于聂红梅失踪之事！”韩威探长直言不讳。

宋俊华眨了眨眼睛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那事不已经了结了吗？”

“不，聂红梅失踪案并没有了结。”韩威探长沉下脸，从李坚包里取出“搜查证”，亮在宋俊华面前严肃地说：“请在这儿签字，我们将对你的住宅搜查！”

宋俊华显得局促不安，颤抖的手极不情愿地在搜查证上签下自己的名字。他住宅为大套型，三间朝南卧室，中间为大客厅，北边有厨房和厕所两间。房间里，家具豪华，但落满了灰尘，似乎是几个月没有打扫。

搜查开始，一切工作井然有序开展。王大勇，郭小锋，李坚三人搜查卧室，罗法医和赵飞燕搜查厨房和厕所，而韩威探长在客厅与宋俊华周旋。

“来一支烟吧！”宋俊华躺坐在沙发上，悠然不舍，递给韩威探长一支“三五”香烟。不抽烟的韩威探长，鬼使神差接住香烟。不假思索地叨在嘴上，宋俊华探出身子，从桌子上拿起打火机，给韩威探长点上火。香烟从韩威探长嘴里吐出来，鼻子里吐了出来，白色的烟雾在眼前袅袅绕绕、一圈儿一圈儿向空中弥散开去。他心里却在想：嫌疑人就坐在眼前，他的表现却从容不迫，旁若无人似的，任凭刑警翻箱倒柜地搜查，自己却无动于衷？他胸有成竹，与聂红梅失踪无关吗？他可能是在故作镇静，掩盖自己……。香烟燃尽，韩威探长反应过来，忙把烟蒂丢入茶几的烟灰缸，这时他才发现烟灰缸里，全是烟头，密密麻麻，如倒插的小树桩一样。

“你夫人和女儿呢？”韩威探长脑海里在盘旋着，突然指着墙上照片突然发问。

“女儿在我父母家寄住，因为我的工作忙；夫人在上海脱产学习，快两年了，如今我是孤家寡人。”宋俊华慢声慢调地说。

搜查在继续进行，偶尔能听到物品落地的声音。厨房里，罗法医站正在把墙上的瓷砖揭下数块，墙上方形瓷砖压痕，清晰地印在墙面上。

“是血痕！”赵飞燕差点叫出声来。罗法医用夹子夹住药棉轻轻在方形瓷砖压痕缝中揩试，然后又放入试管里。

“你们这是干什么，简直是破坏，我要找律师告你们”。宋俊华听到厨有敲击声，便跑了出来，怒气冲冲说道。韩威探长走了过来，绷着脸说：“宋俊华，这样做是对你负责，也是对聂红梅的父母负责，我们是例行公事，依法办案，决不是什么破坏。”

“不做亏心事，不怕鬼敲门。”宋俊华自言自语。韩威探长原先绷着的脸，放松起来，一丝微笑掠过他的唇间，他拍着宋俊华的肩膀说：“说得好！”宋俊华突然大笑起来，如爆豆般炸响，在满屋子里滚动，他笑得那样任性、放荡。韩威探长冷眼相看，看出宋俊华在停止狂笑的一刹那间，变得如秋夜的树枝上最后一个枯叶掉下来似，凄凉得让人心酸。

宋俊华仍旧坐在沙发上，脸上又很快恢复笑容，但充满着令人不思议的腼腆色。韩威探长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“监视居住通知书”放在宋俊华的面前。不苟言笑地说：“请在这儿子签字，按捺食指。”

“这又是什么？”宋俊华疑惑不解地问道，用希望和乞求的眼光看着韩威探长。韩威探长指着“通知书”疾言厉色：“对你进行人身自限制的一种强制措施，三个月内你不可以离开本市，不准你从事与你职业，身份不符的活动，一旦违规，我们立即拘留你。”

“老兄啊！这又何必呢，我也是有身份的人，是大宇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总经理，手下也有百把个员工，如果这件事传出去，我的脸往哪儿撂呢？”宋俊华申辩道。

“这不是什么脸面的事情，这是法律规定的，是严肃的，不是儿戏。我们都希望你与聂红梅失踪案无关，但要有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，不能空口说白话，我还是一句话，这样做对你负责，对聂红梅的家属负责！”韩威探长厉言正色地说着，但仍不时机地观察宋俊华的表情。

“真倒霉透顶，喝水卡了脖子，放屁砸了脚后跟，这聂红梅，我真是与你前世结了冤啊！”宋俊华一边喋喋不休说一些粗俗的话，一边又无可奈何地在“监视居住通知书”上写了自己的名字，并用食指按上鲜红的手印。

镁光灯从厨房里闪射出来，“咔咔”声接边不断，罗法医正在用照相机对现场拍照。韩威探长坐在沙发，双眼直盯宋俊华，宋俊华见对方射来敏锐眼光，又很快露出笑容，这一微妙的表情，韩威探长看得非常清楚，他似乎发现宋俊华笑容背后有着极大的虚伪和勉强，同时对宋俊华反常举动和极力掩饰表情产生难以消除的疑点。

韩威探长的手指在茶几上下跳跃着，如同跳芭蕾舞的两只小腿，脑子里却思考着下一步的工作：如果对现场进行封存，可以获取更多的证据；如果对宋俊华立即采取审查措施，可以防止宋俊华逃脱，然而目前的证据，不可能达到这两点。韩威探山冥思索苦想，在搜查结束前，脑海里油然而生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绝妙计划：“监视宋俊华！”

夜已很深，搜查结束了。

韩威探长，罗法医，李坚和赵飞燕已经的回家，王大勇和郭小峰两却守候车在南门小区的居委会办公室里，警惕的眼睛不停地闪动，密切注视着重509室。

凌晨三时，宋俊华家的灯熄灭了，然而守候人员的注意力就更加集中，夜空里穿飞的蝙蝠，翻窜跑跃野猫，都在他们的视线之内。时间过得飞快，不知不觉，东方现出一片鱼肚白，鸟儿唱着欢乐的歌，迎接着喷薄欲出的朝阳，淡淡的晨雾与一栋栋楼交融一起，路上渐有行人。

“现在是五点半，交接班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，不如咱俩轮流休息，以保持充分的精力。”王大勇建议道。“那好吧！”郭小峰话音未落。已抢先卷缩沙发，抱屈着身子，不一会，鼾声大作。王大勇也被这酣畅的呼噜声所陶醉，他睡意也悄然袭来，如果两眼一闭，脑袋一歪，站着也能睡着，但是他极力克制自己，两眼死死盯住509室。

早上七点半钟，韩威探长驾驶着一辆红色夏利民用车和李坚一道，驶进南门小区居委会门前，轻轻敲门。韩威探长和李坚跨进室内。李坚拍打正在呼呼大睡、半张着嘴的郭小峰说：“太阳照到屁股，起床啦！”

郭小峰迷迷糊糊爬起来，见一缕阳光已射进屋里，照在沙发上，他揉了揉双眼说：“大勇让你通宵达旦，没有捞到睡，真不好意思。” 王大勇笑了笑，披上风衣，打开门悄悄离去，不一会，郭小峰也尾随离去。韩威探长目送他们，没有言语，只是挥挥手。

八点钟，居委会主任周英，副主任李梅亭如往常一样，准点上班。根据事先的安排，他们又悄悄离开居委会，去辖区单位工作去了。韩威探长倚窗而坐，正对着五楼509室的铁门，只要铁门一打开，能看得清清楚楚。时间过得很快，转眼九点钟过去，然而楼上动静全无，李坚急得在屋内走来走去。

“早着了，要沉住气！”韩威探长说。

李坚停下脚步，愤愤不平地说：“这宋俊华所谓的公司，一定是一个皮包公司，若是正规公司，到现在还不去上班？呸！”

“出来了！”韩威探长压低嗓门说，两眼直盯着前方。

李坚也闭上发怒的嘴，瞪着大眼睛凝视着目标，见宋俊华着一套灰色西服，头发凌乱，无精打采地走下楼，拐一个弯，进入楼下东侧的车库，不一会，一辆灰色的桑塔纳车驶了出来。

韩威探长立即紧张起来，心里想，大树山发现人头骨骷髅时，当夜不也是一辆灰色的轿车，神秘地驶上山去，难道就是这辆车吗！他与李坚迅速跳上“夏利”轿车，时隐时现跟踪尾随目标。桑塔纳车慢悠悠失魂落魄从建设路到鞍马路。然后进入山寨路停下。宋俊华把车门锁好，然后上楼去了。

楼共五层，三楼有一个很大的招牌，上面用镀金写的大字：“大宇贸易有限责任公司”。大楼南北走向，一楼中间为一个大厅，出入也只有从这大厅经过。

韩威探长把车停在大楼对面慢车道上，下车后，观察大楼的前后左右的环境，然后决定呆在车上观察。

中午十二点钟，大楼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走了出来，“眼观六路，耳听八方”，韩威探长伸长着脖子，仔细过滤每一个人，就是没有看见宋俊华的踪影。

“探长，你看！”李坚惊叫起来，同时用手向上比划着。韩威探长仰头向上看去，见宋俊华在五楼的顶部平台上徘徊，他站在五楼平台，徘徊瞻顾，若有所失，或而极目远眺，或而低头沉思。半个小时过去了，宋俊华才从五楼平台离开。

针已指向了十三时。突然车窗有“咚咚”的敲击声音，韩威探长正欲回头探看，一个熟悉的面孔，闪现眼帘，是赵飞燕笑吟吟地拎着两份盒饭，李坚打开车门接过盒饭，赵飞燕招着手，微笑离去。韩威探长持盒饭，囫囵吞枣似吃着饭菜，眼睛却直盯着大楼，不一会，盒饭似风卷残云吞进肚里，他打了一个饱嗝，腰间的BP机却又震动起来，上面中文显示：“请速回李支队长手机，罗法医”

罗法医打来的传呼，一定血型鉴定有了结果，韩威探长心里在想他接通李支队长的手机，里面传出了严肃的声音：“从宋俊华家墙壁瓷砖缝里，提取血痕中的血型与死者聂红梅的血型一致，均为O型，为慎重起见，罗法医正在省厅进行DNA图谱鉴定，你们要密切注意宋俊华的一举一动，不要打草惊蛇，以防宋俊华逃脱。”

“是”。韩威探长有力地回答道，声音像一把铁锤掉在无人的空屋里，那样清脆。李坚侧着身子和韩威探长攀谈起来：“搜查宋俊华家时，他故作镇定，这下好戏开始了！”。

“该是拘捕宋俊华的时候，以免夜长梦多，”韩威探长自言自语，脸上却露出焦虑的神情。他思忖着，宋俊华狡猾多端，城府颇深，有长时间的心理准备，对聂红梅失踪表面沉着，装模装样，一旦知公安机关获取了直接证据，一定会狗急跳墙。他的脑海里像云一样不停地飘动，从一件事很快又跳到另一件事：宋俊华厨房里残存瓷砖缝里的血迹，与死者血迹一样，可以判断厨房的案件第一原始现场。血迹的形成，应该是喷溅或反复喷溅才能进入墙中瓷砖缝隙。所有的证据取得，应广泛收集，去伪存真，才能得到客观的证据。

韩威探长终于拨通了南门派出所户籍室的电话，户籍内勤李玲接的电话后，韩威探长直截了当提出查询南门小区二栋509室宋俊华家庭成员的血型情况。他把手机贴在耳朵上，拧着眉头，闭着嘴唇，全神贯注，身心完全浸没在这针孔大的手机听筒上，他似乎听微机的开启声和键盘的“啪啪”声音。终于甜美细润的声音从听筒里飞了过来：“韩威探长，你查询的宋俊华血型为B型，其爱人的血型为A型，女儿血型为A型。”

韩威探长清楚地知道血型的形成短时间不可能有变化，因此，宋俊华家厨房里喷油溅的血型为O型，可能就是聂红梅的血迹。

什么时候拘捕嫌疑人宋俊华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