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沙发上的聂腊梅，独自流泪，父亲跪在石膏头像前，她不忍看去，双手搭在膝盖上，低着头，失声痛哭。

韩威探长十分吃惊，立即意识到石膏头像，可能像聂红梅。他为聂得贵失去女儿也感到非常悲伤，又为自己的“石膏头像”制作成功感到特别高兴。此时此刻，韩威探长心情如同或起或落地潮水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：如果头骨被确认，意味着尸源被找到，有了死者的姓名和地址，掌握了死者失踪时间和原因，这样很快就会跨入破案的大门。

韩威探长扶起极度悲伤的聂得贵，请他坐在沙发上，安慰道：“聂师傅，请不要过分悲伤，喝点水！”

聂得贵以手试泪，眨了眨了被泪水浸过的双眼，惊疑地问说：“那头像怎么和女儿一样，这是怎么回事呢？”

“周师傅，这是石膏模型！”韩威探长本想转移话题，他被现场气氛感染，只有直言不讳。

“是石膏头像，为什么和我女儿一模一样，如同按照我女儿的头型印下来似的，不信你们看与我的小闺女也很相似，但更像我的大闺女聂红梅。”聂得贵一边说着，一边指着沙发上低头抽泣眼里滚着泪珠聂腊梅。

韩威探长受聂得贵的启发，瞥眼看去，见取腊梅还真有点像条桌上的“石膏头像”，而聂得贵说更像聂红梅，便越发相信石膏模型制作得完美性。

聂得贵再三询问，韩威探长沉默不语。

“难道我女儿……”周师傅刨根问底。

“这个……”韩威探长欲言又止，他心里一直在琢磨，把白骨头颅制作用成这石膏头像，一古脑儿讲出来，聂得贵能经受住这样的打击吗？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，迟早要说明这一点，这样或许有助于破案，或许可以提供更多的破案线索，但又怎样把这一事实圆满表达出来呢？韩威探长在办公室踱来踱去，踌躇不决，他终于开口问道：“周师傅，你能确定这石膏头像和你女儿一模一样，有把握吗？”

“百分之百的把握！”周师傅十分自信。

韩威信用极低的声音，婉言道：“根据你们的描述，我们复制了像你女儿这颗头像！你老人家不要太伤心，根据我们的调查，你的女儿可能被谋杀了，我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，破获此案，抓获凶手！”

“这怎么办啊！”周大叫一声，双脚跺地，象婴儿哇得一声大哭起来。周腊梅像木头人一样呆坐在沙发上，泪与鼻涕流湿她胸前的红夹衫。

“红梅，我的女儿！”周大吉似从哭声中醒过来，从沙发上一跃而起，发疯地冲向石膏头像，双手捧起头像，欲抱于怀中。韩威探长猛回头，吃了一惊，这石膏头像是石膏制成的，不能用力，于是把他赶忙从周大吉手中取下，交给李坚。

周大吉父女俩人抱头哭泣，父亲的眼泪扑簌下来，落在女儿的头发上；女儿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，洒在父亲的手上。韩威探长被他们父女情深所感动，眼泪也在眼眶中转动着，他想劝说他们父女俩，但又想到，不如让他们痛哭一场，发泄心中的悲伤。

李坚抱住石膏头像，呆呆地站着，周大吉急冲冲地欲冲出门外。

“哪里去！”韩威探长拦位周大吉，周大吉此时眼里似燃烧着无穷的怒火，额头上青筋随着呼吸而鼓胀起来，他双手抖索着，咬着牙道：“是宋俊华这小子害了我女儿，我找他算帐去！”

韩威探长和李坚死拉强拽，终于把聂大吉按在沙发上坐定，韩威探长安慰劝说道：“聂师傅，千万不要莽撞，大事小事，全由公安机关给你作主！”

聂大吉坐在沙发上，鼻孔搧动，嘴角发白。聂腊梅咬着嘴唇，抑制多时的眼泪夺眶而出，她用的胳膊不时地向下压着她父亲，试图压下她父亲那愤怒之火。

一刻钟过去了，聂大吉的情绪渐渐平稳，他喝一杯开水，发颤的嗓音微弱地说：“我大女儿聂红梅在宋俊华家做保姆，去年年关，她来信清清楚楚写在腊月二十八回家，那天我不时在走到村口看女儿是否回家，从中午到晚上，都没见女儿的身影。晚上和老伴猜想，可能是宋家过年的事情多，认为第二天肯定会回家。腊月二十九，也不见我女儿的踪影，便觉得奇怪，于是我大年三十清晨，乘上客车赶到省城的宋俊华家，这宋经理是市里有名的大宇贸易有限公司老总。这次宋俊华见到我很不高兴，劈头就说我女儿早已回去了，我感到奇怪，这宋总给说今天怎么这样说话？”

“女儿来信说腊月二十九回家，至今没有回家，特此赶来问问，宋俊华似乎反应过敏，用不着考虑就说我女儿昨天已经回家，当时我感到有点不大对劲。我想，女儿可能已经真的回家了，既然人家不热情，我也早一点赶快回家过年，在车上，我发誓来年决不让我女儿到宋家当保姆。”

“回到村里，天已黑下来，到处是爆竹声，我还以为女儿一定在村口迎接我，那只是我的老伴，老伴见我独自一人回家，便认为女儿出了什么事，竟哭了起来。这大年三十，全家没有一丝笑容，我和老伴一直坐在床上不能入睡，直至天亮。”

“女儿写信清清楚楚写明是腊月二十八回家，而那天我在宋俊华面前错说是腊月二十九回家，这宋经理也随声附和，他一定有鬼。另外，我女儿是前年春节后去宋家当保姆，我清楚地记得前年腊月二十八，去接女儿时，宋俊华满脸堆笑，死活要留下吃饭，最后还塞给我一千元人民币，而这次宋家的态度，竟然一百八十度大拐弯，这其中必有原因。”

“从去年春节至今，我多次到宋家要人，宋俊华总把我拒之门外，并大声呵斥。我只好上访省公安厅、检察院、法院，甚至中央。今年五月份，贵市公安局通过调查，说我的女儿可能藏躲外地，但我对这个结论不服，始终上诉，如今我的女儿竟变成这石膏头像，怎么不令人伤心呢！我女儿不在人世，肯定就宋俊华这狗日的害的。”

聂大吉说完痛苦地歪着头，迷惘失神地眼睛里，显出内心极在的痛苦，眼泪已经没有，似乎流进他的心里。李坚端坐在办公桌上，笔尖发出“沙沙”的声音，持续一小时，已经是厚厚一叠询问笔录。在另一间办公室，赵飞燕和郭小峰也在隔壁的办公室认真询问受害人的妹妹聂腊梅。

第二天，“白骨案”碰头会如期进行，韩威探长首先详细地汇报了石膏头像的制作过程，然后又汇报了周大吉辩认石膏头像而定为其女儿取红梅全部过程。韩威探长汇报一结果，大家就交头接耳，滔滔不绝地议论起来。

“各位，关于聂红梅失踪案，我补充几句！”李支队长直立一下身体，又坐下来说：“去年聂大吉多次上访，称其女儿在大宇贸易公司宋俊华爱当保姆而神秘失踪，经刑警支队第七探组和信访科的共同调查，未能找到宋俊华会藏著聂红梅的证据，此案也就不了了之。宋俊华此人，今年三十五岁，家住本市南门小区十二号楼509室，本市大宇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，爱人叫单丽媛，在市委工作。他们有一女儿，还在小学读书。夫妻两人工作较忙，于前年二月份在保姆市场，找到了聂红梅，为家中保姆。据说，宋俊华坐上总经理的宝座，是他的岳父助一臂之力。去年九月份，宋俊华的爱人单丽媛去上海进修，直至大年三十下午才从上海回家，因此单丽媛对聂红梅回家之事也不甚清楚。”

李支队长的讲话一气呵气，像一堵墙一样，使对方不能轻易地插进话来。刘局长坐在会议室首席，早就想说几句，只因大家昂扬的激情，争相发言，他只有耐心等待，这次，他也不管李支队长的话是否讲完，来一次一吐为快。聂红梅失踪案，是我局上访案件上访次数最多的一次，这说明了一个问题，就是失踪者家属要求查找其女儿的强烈性和迫切性。目前虽有白骨头颅证明了聂红梅已经死亡，但证明宋俊华谋杀聂红梅的证据还没有。

刘局长停顿一下，现场悄然无声，他点上一支香烟，环顾四周说：“既然白骨头颅能还原复制成‘石膏头像’，如此的难题也被攻解，我想下一步的侦查工作，无论有多大困难也是能够克服的，无论有多大的难题也是能够解决的。各位还需展开想象的翅膀，大胆的设想，通过调查来肯定和否定，直至最后的破案！”

韩威接上刘局长的话说：“我想获取宋俊华谋杀聂红梅的证据，无疑是此案难点，刑事诉讼法对证据的获取，要求合法性，客观性和真实性，因此下一步收集证据还需下大功夫，凡能证明案件真实情况的物证、书证、证人证言，鉴定结论，勘验笔录，视听资料以及嫌疑人的辩解和供述，都有必须全面收集，不可遗漏。既然在此案中没有直接证据，也要通过间接证据形成证据锁链，认定犯罪，以达到破案的目的”。

专案会上，大家情绪高昂，探员王大勇、郭小峰、李坚和赵飞燕也争先恐后发了言。

“聂大吉错说女儿写信称腊月二十九回家，而嫌疑人宋俊华也随声附和，这是一个疑点”。赵飞燕飞红的脸，滔滔不绝。

“聂大吉前年去接女儿聂红梅，宋俊华满脸堆笑，还塞给聂大吉祥一千元人民币，去年的态度却截然相反，还说明宋俊华的反常。”李坚也说上一条宋俊华嫌疑的理由。”

“那末，此案宋俊华有杀人的动机和条件，宋俊华的爱人单丽远走上海进修，这就给宋创造了条件；妻子长期在外，宋俊华与聂红梅居住一所房子里，宋侵犯了聂红梅的某些利益，这是宋杀人的动机……。”专案成员一人接一人，一句接一句，畅所欲言，各显神通。几个小时过去了，各种方案，提了出来，经过大家反复讨论，一个对嫌疑人宋俊华的侦查措施终于形成了。

下一步将对宋俊华采取什么措施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