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不停蹄。韩威探长和罗法医各自拎一个木制的盒子，连夜乘上6463次列车，匆忙返回。一夜的颠簸，于第二天早晨八时准点到站。韩威探长毫无倦意，精神抖擞地走下火车，见李支队长披着橄榄绿的风衣，迎立在深秋的冷风之中。

“支队长，让你久等了！”韩威探长疾步赶到李支队面前握手寒暄。

“两位辛苦了，一切都顺利吗？”李支队长两眼直盯韩威探长手中的木盒子，又扫视着罗法医手中的木盒子。“非常顺利，就是没有时间逛逛北京城。”罗法医与李支队握着手，乐呵呵地笑道。

刑警支队小会议室里坐满了人，李坚、王大勇、郭小峰、赵飞燕都伸长着脖子翘首以待。韩威探长终于走进来了，手里拎着两只木盒子，会议室坐着的人都站起来，欢呼雀跃，如同迎接一个大英雄归来似的。

头的面貌石膏模型展示在会议桌中间：她头发散披至颈部，圆脸，两个腮帮鼓起；眉目凸起，小眼细眉；鼻子宽大而翘起，唇厚齿细，耳轮廓棱角分明，耳内折皱清楚可辩。

“活了，惟妙惟肖！但这栩栩如生，却没有了她生命，精妙绝伦，她却无声无息！”刘局长像围着一个宝物旁边，喜出望外，发出诗一般赞叹语言。众人都围上来，伸着脑袋，投以惊讶的目光，赞不绝口。刘局长越发高兴，他喜笑颜开道：“各位，科学技术，让白骨头骷髅复活了，现在闲话少叙，刻不容缓的任务，就是让失踪人的家属进行辨认！”

大家又纷纷离开座位，准备做自己的事情。这时，李支队长对刘局长耳语：“已有三个受害失踪者的家属在接待室等着。”刘局长收敛笑容，皱眉沉思，点起一根香烟说：“李支队长，辨认要讲究方法，不能让失踪者的家属为这人头面貌模型而受到刺激或者伤害，也不因为这颗人头模型，闹得满城风雨。”

“请局长放心，这种辩认的方式比较独特，我们已经预排了一个方案，在符合法律的前提下，让辨认人不知不觉进行辩认。”李支队长胸有成竹地说。

辨认室里，一号失踪者的家属，第一个进入了辨认室。这辨认室设计独特，入门后是一张三人沙发，前面摆放玻璃茶几，室内左右两侧各放一张办公桌，询问和记录的人各坐一侧，两张办公桌后面是一张条桌。中间端放人头石膏模型，坐在沙发上，就能醒目地看见石膏像。觉得石膏人像十分面熟必然左看右瞧，不熟悉石膏人像面孔的，一定会认为是一件艺术作品。

一号失踪人周月慧的父亲周大吉神情紧张地坐在沙发上，周大吉的两眼正好与条桌上石膏像在一条平行线上。

韩威探长端坐在办公桌前，心里很踏实这样的安排。

“你女儿周月慧失踪后，我们做了大量工作，今天请你来，希望你详细描述一下周月慧的面部特征，以便我们进一步调查！”韩威探长的开场白，打破了辨认室的紧张的气氛。

周大吉结结巴巴地说：“感谢你们所做的工作，我女儿的面貌如同我给你们的照片那样，我是农村人，也讲不出什么所以然。”

“她是长发还是短发？”

“她一直是长发。”

韩威探长问一句，周大吉挤牙膏似的答一句，他对面前的石膏像无动于衷，似乎哪儿根本不存在有石膏人像似的。时间过得很快，两小时过去了，韩威探长终于沉不住气来。他单刀直入：“根据你的描述，周月慧是不是有点像我身后的石膏头像？”

“啊！”周大吉吃了一惊，两眼直盯石膏。

“一点也不像我女儿。”周大吉的回答十分干脆。

韩威探长刹那间脑袋“轰”的一下，当看周大吉又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定时，自己的心情才平静下来，两个问题在他脑海在盘绕：或许头颅复制的石膏头像不成功，或许石膏头像不是周月慧，但无论如何，这“复制还原技术”的提出，是自己的主意，决不能半途而废。

“周师傅，今天询问到此结束，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找到你的女儿。”韩威探长敷衍几句。周大吉连连称谢而退。

辨认工作初战不利，刘局长和李支队长俩人信心仍然十足，夜深人静时，坚持参加旁听，这无形中是给参战人员鼓劲加油。

两天两夜，辨认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，共有六名失踪人家属参加了别具一格的辨，结果都是对石膏头像摇头否定。而韩威探长自从北京赶回，就一直没有回家休息，白天黑夜地忘我工作，饿了吃盒饭，困了在值班室打个盹。他累得筋疲力尽，头昏脑胀，但仍然充满着自信。

十一月九日下午，七号失踪者的父亲聂得贵一阵风似的走进辨认室，后面还跟着失踪者聂红梅的妹妹聂腊梅。聂得贵圆脸盘，疏眉下闪动出深沉的眼神，头发已经全白，精神却显得矍铄，他弯着腰说：“你好，又要麻烦你们了！”

韩威探长忙站起来回礼道：“请坐！”。李坚在办公桌上铺上询问笔录纸，准备记录，赵飞燕端来两杯茶，放在聂得贵父女两人的面前。

韩威探长如同前几次一样，来一个开场白：“聂师傅，关于你女儿的上访材料，我已经反复阅读，包括各家单位转来的上访材料，市局信访科的调查报告，只是调查而已，认为你女儿躲匿起来或离家出走，这只是一个假设，都没有最后认定。关于你女儿聂红梅失踪一案，我们局领导一直都很重视，一直都在调查，希望能早一点找到你的女儿。”

韩威探长喝了一口水，按照辨认方案，不慌不忙地开始询问：“请你详细地描述一下你女儿面貌特征？”

聂得贵没有回答，双眼好像被磁石吸住一样，直盯住条桌上的石膏头像。韩威探长欲再次询问，见聂得贵举动怪异，便把注意力集中在聂得贵的眼睛上，李坚也停下手中的笔。

辨认室内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也都能听得见，室内空气也似乎少了一些，连呼吸也感到紧张。

聂得贵忽然从沙发上笔直地站立起来，弯曲着腰。如像着魔似的，直眉瞪眼，看着石膏头像。他一颠一跛向石膏头像走去，像被挨了棍击似的，不像刚进来时，双腿步履生风。

从来没有辨认人有如此举止，韩威探长紧张得手里捏着一把汗，像怀里揣了一个个小兔子似的，心跳得十分厉害，他也不知不觉站起来，目光都随着聂得贵一步一步走到石膏头像前。

聂得贵迈着那艰难步子，终于在石膏头像前停下，他那被风吹雨淋形成的棕红色脸膛，在这刹那间变得灰暗，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的极度痛苦。

“我的女儿，你在哪里？”聂得贵突然跪倒在条桌的石膏头像前，老泪纵横。